金沙人：公道师傅眼中的阮元
公道师傅眼中的阮元
■ 金沙人
一代文宗、三朝阁老、九省疆臣阮元，是扬州一张分量很重的文化名片。令人意外的是，墙内开花墙外香，阮元在广州、杭州等地的名气可能比在家乡扬州还大。外地学者对其学术思想的挖掘提炼成果蔚为大观，有的研究领域更是比我们还要深广。深入挖掘阮元这座精神富矿、文化富矿，扬州人应该有责无旁贷的使命感、时不我待的紧迫感。
在扬州，对阮元的研究，学者们也有很多著述，阮元的后人中也有不少醉心于此。客居上海的同济大学教授阮仪三先生出力尤多。阮衍喜从邗江区人大退休后，专心于对其先祖的研究，之前曾有专著问世，去年的一本著作纳入当地阮元研究丛书并在广东出版。阮锡安从市级机关工委退休后，在阮元家庙旁边“安营扎寨”，潜心研究，宣传推广，乐此不疲。阮家伟多年致力于阮元文化的文创开发，力求活化转化，虽有难度但不改初衷……
前些时候在朋友圈看到一则消息，说“阮元的传说”已列入省级非遗。显然，这可以从高位上保护推动阮元文化研究。依我的理解，民间传说更便利传扬普及，固然很好，但未必确切，说不定还有以讹传讹的地方。如果正史记载不足，传说可以弥补不足；如果史料丰富，却还以道听途说代替有案可稽，那就舍本逐末了。
触发这一思考的，是前些时候的一次出差经历。到苏南要乘两个多小时的车，与驾驶员师傅自然免不了拉拉家常。当得知他是公道人时，我就问他可知阮元？师傅很健谈，告诉我阮元是他们家乡的骄傲，家乡建有阮元广场，他同时对邻近地区也冠以“阮元故里”表现出一种复杂情绪。当我问他阮元名气大在何处、有什么贡献时，他含糊其词，就一句话回答我——“他是好官”。可见，这位公道师傅对乡贤阮元的认知也就是个大概。
几年前打车，驾驶员碰巧也是公道师傅。我自然也问他可知阮元？他居然说不知道，让我大吃一惊。我一直以为阮元在其家乡公道一定家喻户晓，想不到居然还有人不知道。估计在扬州还有没听说过阮元的市民。
一方面是“阮元的传说”列入省级非遗，一方面还有扬州人不知道阮元。如何让阮元深入扬州人的心里，是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课题。
深入挖掘，仔细梳理，将传说与史料结合起来，还原真实的阮元。运用现代表达方式，展示与现代人精神融通的鲜活的阮元。挖掘时代价值，汲取前行力量，推动文化传承发展等，这些都是要做的努力。
阮元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，为官好到什么程度？作为一代大儒，必有超越同辈的卓尔不凡之处，也定有领风气之先的突出贡献。现实情况是，许多弥足珍贵的史料被束之高阁，碎片化的传说代替系统化的研究，一个具有深厚国学功底又敢于创新突破，同时又善于解决急难险重复杂问题的阮元，能不能更好地呈现出来？
作为那个时代有风向标意义的人物，阮元的贡献是多方面的。且不说其“四步读书法”教育思想的系统缜密，也不说每到一处大办学堂培养人才的泽被后世，更不说自己出资奖掖学术后生的功德无量，单说其眼界思维和官场风范，就是放在今天，仍弥足珍贵。
在清朝，他是较早放眼看世界的人物，他不是一味地钻故纸堆，而是大胆地吸收一切先进知识，既编有当代杰出人物的《儒林传》，也编出海外科学家成就的《畴人传》。任何历史人物都有时代局限，也许他想证明外国的这些科学成就中国古已有之，但无论怎么说，将外国科学家的生平事迹、学术贡献一一收罗，整理成书，为有识之士打开一扇观察世界的窗户，这一点就让人高山仰止了。引进外国的数学几何、天文历法，使其融入古老的中华文化，让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“双向奔赴”，这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学术功绩。更可贵的是，他不是单纯译介外面的世界，而是勇敢地付诸实施。黄河治沙困扰已久，他运用动力学原理，力求破解之道，并将研究心得形诸文字，刊布于世，引发更多的人运用科学原理根治沙害，造福于民。他敬重传统，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能忘本，但他更知道敬重传统不是为了回到过去，而是为了面向未来，因为未来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。这种立足传统、放眼世界、格物致知、务求实效的科学探究精神，正是阮元给我们留下的一笔丰厚的精神遗产。
阮元是乾嘉学派的杰出代表，也是扬州学派的中流砥柱。我们对阮元的津津乐道，往往更多地聚焦于其朴学研究，知道他是一个文学家、教育家，但对其是科学家、数学家却知之甚少。其实他在自然科学研究上的成果极其丰赡，而这也是世人往往忽略的地方。立足史料，将其分门别类整理，知人论世，重点梳理其科学研究的事迹、成果，对当下青少年强化科学素养、拓展科学眼界、培养科学兴趣，无疑是一部生动活泼的乡土教育好教材。
阮元从来不是读死书的“冬烘先生”，他的为官之道，将临危不乱、果敢担当发挥得淋漓尽致。在漕运总督任上，有一年旱灾严重，运河水浅，漕运受阻，岸上成百上千饥民啸聚，眼睛直勾勾盯着漕粮，随时都有哄抢风险发生。阮元急中生智，果断决策，将灾民组织起来做纤夫，发放粮食，以工代赈，用“化干戈为玉帛”的妙招避免了一场恶性事件的发生。
突发事件既考验智商情商，也考验责任担当。哄抢漕粮在当时是杀头的死罪，作为负责漕运的官员并无救济灾民的职责，但不给灾民吃饱肚子，哄抢漕粮的流血冲突势必发生，多少家庭会因此遭难，社会也会因此骚乱。如何以小的代价换取一个好的效果？未经批准动用漕粮救济灾民，使漕粮主体不遭损失，这虽然是一个以小换大的好主意，但致命的风险是上面对这个处置方案是否认可。认可了，皆大欢喜；否定了，丢乌纱帽事小，掉脑袋事大。两难决策中，阮元将天大的风险置之度外，临危不乱，敢字当头，科学处置。事实上，在这件事情上，阮元不但没有被责，反而得到朝廷肯定。这种为了事业倾情民生的担当精神和为官智慧，值得我们学习。
阮元作为一个大儒，值得挖掘研究的地方很多，怎样让一个可感可知可亲的阮元回到当下生活？我们不能满足于口耳相传的传说，也不能钟情于信口开河的戏说，更不可陶醉于胡编乱造的胡说，必须从史料中找出与时代精神贯通的事迹，提炼出与当代价值衔接的成果，通过创造性转化、创新性发展，将真实立体丰满的阮元呈现在世人面前。
扬州历史文化深厚，能人辈出，阮元出类拔萃，值得家乡人民引以为荣。我们所要做的，就是立足时代，结合时代，汲取阮元思想、精神、风骨中有益的精髓，敢于冲出成功的束缚，抓住创造性转化、创新性发展这个关键，传承其造福于民的情怀，勇于任事的担当，经世致用的理念，文化交融的胸襟，培养人才的善举，科学探索的执着，永葆干则成的精气神。
阮元为什么常被人想起？是因为其人其事历经两百多年岁月洗礼，至今仍散发出永不褪色的时代光彩。那些口耳相传的民间传说，会激发起人们对立体丰满有趣有料的阮元的探知。人们不再满足于对传说的肤浅了解，更盼望专家学者打开尘封已久的历史，盘点阮元文化的丰富库藏，提炼阮元文化的时代价值，融入百年未有之大变局，化为砥砺前行的动力。我想，经过专家学者的努力，包括公道师傅在内的扬州人，乃至全国各地的人，心中都应有一个鲜活的而不是概念的阮元。